侯鳥
「……喂。」
「幹麼?」
「會再來吧?」
「──會啦,橫豎你都死纏爛打著那些東西吧。」他說這話時,人已離他有段距離,頭也不回的讓聲音從那端飄來。
「嘿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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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呼吸一樣 那麼自然 不需要換算
所以我們相遇 在這季節 絕不是偶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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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對季節的變化是很敏感的,就算是冬轉春的時節,依然清晰分明得不由分說。雪降或新芽,綠葉或落花,毫不猶豫的轉換,甚至像失卻了思考。
大自然的步調,是依據著生命最原始的直覺。
銀古是流浪的人,久了自然也有被同化的感覺,加上他少見的體質,說他代表著自然也不為過。
「今天……就休息在這吧。」
日落,銀古停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,卻一點也不擔心的放下身上的行囊,枕著手隨意的躺了下來。
嘴邊刁著菸草,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。他還不急著睡,畢竟才剛日落,眼前也沒什麼要緊的事。日子能輕鬆隨意過是最好的,這是銀古一貫的座右銘。
最後一抹餘暉劃過身邊,天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,他這才不慌不忙的點燃一盤的菸草,熄了口中的菸,吐出最後一縷白煙,又緩緩順著地勢倒了下去。
「下一個目地……」
既然閒著,就去那傢伙那邊看看吧……反正身上總有些新的東西,多多少少能引起他注意的……
帶著竊笑,銀古翻個身,讓自己躺進了白煙繚繞的空氣之中。
遼闊荒野,除了一絲升上高空的孤煙,和平常沒什麼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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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所有情節 仔細回想 都是種呼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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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……!」
夜半,化野猛的張眼,坐了起來。
剛剛那是?
起身拉開門,向外望去,明月當空,繁星依舊,涼風輕拂如往昔,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。
──不,仔細一看──
空氣裡似乎多了些白煙。
「喔喔……原來如此啊。」
是那個人吧?或許就在附近了也說不一定呢。
輕勾起一抹微笑,他放門開著,提了壺酒便坐在廊上,看著遠處山的方向,等待。
身旁靜靜擺了兩個酒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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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唷──你來啦──」
「……不是早就知道的嗎。」
雖然這麼說著,他還是微笑了,接過化野端著的那碟酒,銀古倚柱而坐,面對著來時的方向,碧眼中螢光流轉。
「不容易吶,大半夜的,還要我爬起來啊?」他笑著捶了銀古一拳,縱然明白銀古可沒有逼迫他。
「沒要你等啊,白癡醫生。」不意外的,銀古沒什麼用心的回答,眼裡還是看著剛走過的那座山。
是……要入冬了吧……
「唉……你明知道我對那種煙很敏感的……大老遠的放出來,別有居心吧?」
「──要這麼說的話,也許吧。」
要入冬了,自己沒事可不想在雪裡艱辛跋涉──更何況化野所待的漁村,前是海後是山,到了冬天都不好通過。
「季節因素嘛。」
銀古所想的化野也明白,畢竟他們雖然職業不同,卻不得不說是相似的人──只是一個定居,一個流浪。
不過那個定居的人也能算是流浪的。
「你懂就好啦。」
待在化野的身邊,銀古感到安心。
──不用說出口就能了解的人。
「……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呢。」裝做無奈的搔了搔頭,化野掩不住滿臉興奮好奇,「欸,距你上次來這,也有半年了吧……怎麼樣?碰到了哪些事情啊?」
「……沒東西可賣。」
「喂,別這樣嘛!看在我要收留你一冬……那也至少說個故事吧,就當為雪夜添樂……好吧?」
銀古看著化野,禁不住又笑了出來。
反正到最後還是會有東西被那男人死皮賴臉要著去的。
化野看看滿臉笑容的銀古,懂了他們之間流通的想法,也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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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 是誰在唱歌 還是你心裡的盼望
聽 是誰在唱歌 是我 對誰呼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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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他們來說,人生在世有個知己,便已無所他求。
一個漂泊的人、四海為家,卻能有個願意守在同一個地方、等他拜訪的人。
一個雖然定居,依舊山前山後為生活工作的人,能有個能夠讓他等待、能夠讓他休息一番的朋友。
他們都是時代裡一個特殊的存在,然後相識、成為了現在的樣子。
沒什麼能比這更好了,他們想。
彼此對看一眼,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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